A. 馬祖,烈性下的醇香|烈醇香醺
馬祖之行,無酒不歡。酒,一定是高粱酒。 東引陳高,抑或八八坑道陳高,和酒糟紅鰻、魚面、魚丸等等美食一起擺滿桌。 落座後,將陳高斟上,談笑間,美食入口,美酒入喉,賓主皆歡。
開始還有些許忐忑,畢竟是白酒,哪知酒性甘醇,不嗆不辣,非常順滑。
如此烈性下的醇香,一如馬祖給陸客的印象。
島民與阿兵哥
馬祖,從福州馬尾出發,船程只需一個半小時,卻花了兩岸人50年光陰的等待。在對峙時期,馬祖位處前線,各島上隨處可見結構復雜的軍事建築、地下坑道、港口與據點,雖然沒有接受戰火洗禮,卻因軍事管制而顯得神秘。如此背景下的馬祖人,其生活是否如高粱酒一般濃烈而嚴酷?
帶著猜測,我們登上安麒輪,一路顛簸前行。在客輪駛進馬祖福澳港之際,巍巍南竿福清嶺映入眼簾。下方據說是蔣公紀念園區,白色階梯看似一條白龍纏繞在巨岩上,非常醒目。
下船,過關,在港口匆匆一瞥,即又登上當地人稱作「小白」的客輪,前往北竿,落腳塘歧村。
這真是一個小村子,一橫兩縱,三條街道,均不過百米長,卻集中了住家、酒店、餐館、郵局、便利店、公車站、飛機場,乃至當地人朝拜的廟宇。街道沒有名稱,家家戶戶門上懸掛的門牌直接寫著「塘歧村X號」。整個北竿常住人口約1000人,塘岐村算是北竿人口的集中聚集區,也因為人口少,出個縣長候選人在當地已是大新聞,走在街上,看到一戶人家門上掛著牌匾,上面寫著碩大一行字――惟一北竿籍縣長候選人。
讓我們駐足的,還有商家的招牌和當地形象宣傳海報。餐館的招牌上寫著「您餓了嗎」,黑美人飲品店批發檳榔冷飲,新機車出租主要招徠觀光客,蝸牛彩繪活動由當地鄉公所發起,為了號召大家一起曬「我在北竿慢活慢食的幸福」,沿街貼了不少海報。走在街上,時空的變換,繁體字與簡體字的切換,皆是新奇的體驗。
趕上歇腳亭飲品店在馬祖北竿的首家開業。店門口張燈結綵,「分享簡單,幸福延伸」的理念很是吸引人,持續三日特惠飲品僅需1元台幣,更是引來島民和阿兵哥排隊購買。
阿兵哥確是街上一景,身穿迷彩服,列隊走過街頭,應是訓練歸來。還有三三兩兩的阿兵哥,恰逢放假,上街休閑與采購,在7-11便利店出現頻率極高,所購多是零食、便當、雜志與生活用品。在馬祖,有阿兵哥比島民多的說法。過去的幾十年,馬祖人早已將阿兵哥納入生活軌跡,融洽共處,熟視無睹。我們就不一樣了,坐在便利店,喝著冰拿鐵,看似悠閑淡定,實則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瞟來瞟去,畢竟,之前在台灣電影中看到的阿兵哥,如今就活生生地在身邊走動。終於搭上話了,所問無非是當兵多長時間了,家在哪裡,想不想家之類,卻意外發現阿兵哥在答話時,黝黑的臉上現出羞澀的表情,他們確實年紀不大,臉上的青春痘無意泄露了年齡的秘密。
我們在正午時分抵達,除了剛開業的歇腳亭,整個塘歧很寧靜,街上人不多,我們以為當地人都在午休,卻不曾想,寧靜是塘歧的常態。即使以旅館為業的旅館主人也只是在我們到來時現身表示歡迎,再次見面,已是次日早餐時。不會覺得被冷落,因為整齊的床鋪、齊全的洗漱用品、用精緻便當盒裝著的豐盛早餐,都可以看出旅館主人的用心。這是一家新裝修的旅館,類似的旅館在塘歧還有幾家,據說都是新近出現的。這一兩年觀光業發展,遊客增多,部分馬祖人將自家房子改裝成家庭旅館,接待遊客,增加收入,生活節奏卻不見得改變多少。
早上五點半起床,街上更是安靜。小店門口,卡車司機正在卸貨,供給的是用來擺攤售賣的海鮮和蔬菜。小吃店飄來香味,老闆娘正在烙蔥油餅,一旁等待的是兩個阿兵哥。在村口碰上推著小板車的大嬸,板車上是一袋剛剛從海里撈上來的淡菜。
從村口往前走十來米,就到了海邊。細膩的沙灘上,海浪沖刷留下的紋路清晰而齊整,惟一的點綴,是螃蟹挖洞時留下的一個個小沙堆,密密挨挨,頗成規模。往前走,是大海,海水清澈,海浪輕柔,海風拂面,帶著初秋的涼意。往後看,是環島公路,公路護欄如一條直線劃開天空與沙灘,時有機車駛過,只露出騎車人的頭盔和肩膀,非常《練習曲》的畫面。
幸運地遇到晨練歸來的一位老先生,一路聊著天回村裡。老先生在馬祖長大,在台北創業,如今在大陸投資。事業有成的他,孩子已長大,無需他過多操心,於是便能經常回馬祖小住。塘歧有山、有海、有好空氣、有自小熟悉的左鄰右舍,生活閑適又不失便利,老先生很滿意。每日早起,到附近的山上走一遭,再沿著海邊散步回來,愜意而自在。
幾日的耳聞目睹,發現這才是真實的馬祖:寧靜,舒緩。幾十年的封閉,讓這個海島充滿傳奇,海島的子民外表堅毅,內心卻溫暖,一如他們摯愛的高粱酒,烈性下是耐人回味的醇香。
馬祖的戰地觀光
行走馬祖,隨處可見碉樓、哨所、軍醫院、軍隊招待所等建築,「軍事重地」的牌子擺放在許多路口,禁止外人隨意進入,掩映在樹林里的訓練場,不時傳來阿兵哥操練的聲音。隨著觀光業的發展,這些充滿軍事色彩的島嶼逐漸揭開神秘面紗,當地旅遊部門也致力於打造原汁原味的戰地之旅,讓遊客體驗戰地風情,由此形成眾多戰地觀光看點。
北海坑道:
馬祖可以說是世界上軍事坑道最密集的島嶼。北海坑道位於南竿島鐵板海岸線,為一條深入山腹、貫穿岩壁,呈井字形交錯的水道,當年歷經820個工作日才完成。該坑道在對峙時期曾扮演地下碼頭的功能,如今遊客們得以走進這座深邃的坑道中一窺究竟,還能乘坐獨木舟,體驗獨特的坑道內泛舟。
戰爭與和平紀念公園:台灣首座以「戰爭與和平」和「感動與回憶」為主題的博物園區,遊客穿梭於昔日據點中,身臨其境體驗馬祖長達近半世紀的軍管歷史,以及當年軍民的真實生活。園區位於北竿島大沃山,天氣晴朗時,可遠眺大陸海岸線,相對於對立時代的緊張氣氛,更能與「戰爭和平」的主題相異其趣。
三三據點:
馬祖列島在早年的戰力部署中,海岸線幾乎五步一崗、十步一哨,而且將每一處的岬角都建構成強悍堅固的軍事基地。三三據點位於西引島最西端的岬角上,已經對外開放參觀。
女神與烈酒
馬祖,因媽祖而得名。相傳昔日莆田女子林默娘投海救父,背負父親的屍體漂流至南竿塘,當地居民將其厚葬,並建廟侍奉。為感念媽祖的孝行,南竿塘遂改稱馬祖島。
這是傳說。而史料記載,馬祖的最早開發始於元代,是大陸居民出海捕魚時休憩避風之所,明末清初為倭寇所盤踞,直至清初才又有福州漁民移居於此,並逐漸形成具有血緣關系的村落。
早期福州漁民到了馬祖,仍然以捕魚為生,在與風浪的搏鬥中,媽祖成了他們心中的守護神,由此形成媽祖信仰。南竿島馬港天後宮因存有媽祖的衣冠冢,而成為島上眾多媽祖信徒的集中朝拜地,亦吸引眾多遊客前往觀光。在天後宮背後山巔,一尊世界最高的媽祖巨石神像靜靜佇立,遙遙注視波濤起伏的海面,在藍天與綠樹的映襯下,巍峨、庄嚴而寧靜。據說這尊神像高達29.6公尺,代表馬祖的總面積29.6平方公頃,神像由365塊花崗岩石組成,寓意365天日日平安。從提案至興建成功,神像前後花費十年時間,可見當地民眾對天後媽祖信仰的虔誠。
天後宮還供著另一位海難守護神――白馬尊王。這一馬祖諸島常見的神�,據稱從福州分祀而來,各島居民或建廟宇供奉,或在家中參拜,最得民心者,莫過於南竿島介壽村中的山隴境白馬尊王廟。七位神�共聚一堂,則是該廟較為特別之處。
馬祖之行,邂逅廟宇無數,或進廟朝拜,在叩首與抬頭仰視間享受儀式帶來的內心平靜,或走馬觀花,滿足於飛檐走壁、雙龍戲珠的浮光掠影,更有車行處,但見不知名小廟掩映於路邊草叢,卻來不及看清神明稱謂。在神面前,有心即可,正如那日拂曉,塘歧村寂靜街道上遇到的阿嬤,幾十年如一日的早起拜拜,卻從沒想過弄清所拜的蕭王是何方神聖。而蕭王,依舊穩坐蕭王府,和街對面教堂里的耶穌,一起守護海島的子民。
如神明給海島子民帶來精神寄託一般,烈酒在馬祖的流行也源自海洋文化。在馬祖酒廠,我們看到如此解說:「馬祖地處海隅,謀生不易,民眾大部分賴捕魚維持生計,自家常以糯米為原料釀酒,名為「老酒」。天方肚白,漁民即以老酒提振精神,出海捕魚,疲憊歸來,晚餐必以老酒舒解身心。」
當年為籌拓財源,中興酒廠創立,後更名為馬祖酒廠。馬祖酒廠由於遵循古法釀造,酒味香醇,聲名大振,其中招牌的大麴、高粱與陳年老酒更是前往馬祖觀光一定要買的伴手禮之一。當年作為軍事用途的八八坑道,冬暖夏涼且溫度與濕度穩定,搖身一變成為馬祖酒廠最佳的儲酒空間,坑道入口處兩排齊齊整整的酒壇如士兵列隊歡迎,極有氣勢。走在幽深的坑道中,酒壇林立,酒香飄渺,時空穿梭,又是一番別樣體驗。
此行沒有抵達東引島,卻不乏在餐桌上領略東引佳釀的迷人滋味。東引位在北緯26度23分,與內地三大名酒貴州茅台、四川五糧液和四川瀘州老窖的緯度相同,最適合釀造白酒。由於溫度、濕度,甚至是幫助發酵的益菌都恰到好處,加上所使用的水,是從富含麥飯石的花崗岩地質所流出的山泉水,種種皆是東引出好酒的助因。東引陳高經過長期的低溫發酵,酒性甘醇無辣味,即使宿醉,也不會頭疼口乾,因而在馬祖、台灣,甚至福州都享有極高的知名度。
馬祖的酒味美食
馬祖因為毗鄰福州,兩地飲食非常接近,很多福州的美食,如魚丸、鍋邊糊等,在馬祖也都能品嘗得到。馬祖人不但愛喝酒、善於釀酒,還以酒入菜,推出獨具特色的酒味美食。
老酒蒸黃魚:
這幾乎是馬祖人每餐必點的一道菜。新鮮的黃魚,加入一點薑片、少許蒜、少許鹽,再淋上馬祖老酒,拿去蒸即可。上桌後,飄散著老酒香的魚肉,清爽可口,老酒的滋味不辣不嗆,和鮮美的魚肉一起醞釀曼妙的口感。
紅糟鰻魚:
從海里捕撈的大型鰻魚,肉質特別有彈性,皮下脂肪也尤其豐潤,裹上紅糟醬後油炸,將滿滿的肉汁緊緊包裹起來。夾起一塊魚肉,輕輕咬開,酥脆的紅糟外表下,鮮嫩的鰻魚肉汁徑自流出,酒香接踵而至,讓人忍不住想一塊接一塊地吃下去。
紅糟雞湯:
用紅糟煲的雞湯,不僅味道醇美,還可以讓身子暖和起來,促進血液循環,適合用於冬季進補。當地人還會在紅糟雞湯中加入一顆蛋和少許面線,幫助孕婦坐月子。
酒糟炒飯:
將酒糟肉切丁,加入鮮蔥、蛋、蝦皮等配料一起炒飯,不但香氣四溢,紅、黃、綠、白等色彩豐富的食材,更是讓人食慾大開。
聚落新生
馬祖地勢很陡。車子在島上行走,順著地勢起起落落,遇到坡急處,感覺整輛車子立起來,車上人尚來不及抓穩扶手,車子已開始下坡。
也因此,我們只能左顧右盼,無法將視線往車子前方延伸,無法預測前方等待的是什麼景觀,待到車子爬到坡頂,視野豁然開朗,藍天碧海島嶼撲面而來,讓人驚喜雀躍。久聞大名的芹壁古聚落就這般突然而至。
馬祖多聚落。這些當年繁華的村落,散落在馬祖諸島,隨著人口大量外移,獨留一棟棟殘缺的石屋與燈塔、海鷗為伴,偶有遊客或歸鄉人士前來駐足緬懷,追憶昔日的漁村榮景。芹壁村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閩東建築。「四坡五脊方正格局的一顆印建築,外牆採用當地特有的花崗岩石,或疊或砌,工匠技法樸素卻雄渾有勁,勾勒出海島子民不畏惡劣環境的堅毅個性。」這是之前在《行走台灣》中讀到的文字,寥寥數語,勾勒出芹壁的建築風貌及芹壁人的個性,和海盜屋的傳奇一般讓人心生嚮往。
沒錯,這就是芹壁!依山傍海,石頭屋依山勢呈階梯狀排列,層層疊疊,錯落有致,穿梭其間,房牆上突兀卻有趣的裝飾標語,帶著對峙年代的印記,在今天看來,卻不由得會心一笑。而那個在家門口刷鍋的阿嬤,那隻在屋頂假寐的花貓,那條在巷弄流連的小白狗,在花崗岩的映襯下,都是流動的迷人風景。有一棟石屋,老舊得僅存一面牆,牆上的門板不見蹤跡,門框成了名副其實的畫框,而框里的畫,正是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,佇足凝視,頗有幾分雅典衛城帕台農神廟的滄桑美感。
突然一片奼紫嫣紅,讓人眼前一亮,這是民宿主人的用心裝飾。將石頭房子改造成民宿兼咖啡館,這是當地政府委託民間的行為,也使得滄桑的芹壁聚落煥發新顏。逛完北竿後,坐在屋外的陽傘庭院,聽著海浪聲,看海天一色,看落日余暉,看滿天星斗,為這趟旅程寫下最浪漫的一頁。
馬祖的個性民宿
芹壁地中海民宿:
該民宿依山傍海,蔚藍的天空連接遼闊的海景,令人有種置身地中海的錯覺。傳統的閩東石屋風貌,加上側院一片青草地,現代與古典融合,中式又不失歐式風格。旅館主人不僅會親自前往北竿碼頭迎接投宿的客人,還會告訴遊客在北竿怎麼玩最盡興、幫忙洽詢賞鷗船或海釣船,早餐更提供馬祖特色的戚光餅和咖啡,態度親切且十分貼心。
地址:北竿鄉芹壁村54號
電話:0886- 836- 56611
芹壁村25號:
同是傳統的花崗岩石屋,從客房內典雅的小窗子往外看,芹壁聚落的石塊屋瓦美不勝收,加上天窗的設計,早晨在灑落一地的陽光中醒來,舒服又愜意。民宿外還有一面會讓人心曠神怡的無敵海景,朴實無華,卻又處處令人為之驚艷。
地址:北竿鄉芹壁村25號
電話:0886- 836- 55628
牛嵐民宿:
外觀維持石屋建築的牛嵐民宿深受背包客青睞,不僅因為距離碼頭近、交通方便,更因為內部格局充滿藝術感,屋裡屋外隨處可見各式各樣的書籍和藝術品。民宿主人熱情好客,總是以「交朋友」的心態和投宿的客人交流,使得背包客心裡格外溫暖。日落時分,別忘了在二樓庭院和三五好友喝下午茶,一邊看著南竿的海景,一邊欣賞夕陽西下的余暉。
地址:南竿鄉復興村124號
電話:0886- 952- 26078
津沙文化村:
該民宿一共有三棟建築,古街客居外觀是傳統閩東建築風格,石砌牆以花崗岩一塊塊壓印而成,澳中民居則是木造風格的民房,爬上蜿蜒的石梯後,就會發現與其他津沙石屋比鄰而居的觀海山居迎接著你,踏上民宿二樓,遼闊的馬祖海景和完整的津沙聚落盡收眼底。
地址:南竿鄉津沙村71號
電話:0886- 836-2619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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